专业委员会
中国农业银行/资产负债管理部/刘亚光 郭娜 彭博
近几年,国内商业银行经营环境发生了一些明显变化。一方面,利率市场化改革实现了从加速到深化的全过程、金融新业态对传统银行业的冲击逐步加剧;另一方面,国内主要银行在完成股份制改革后第一次经历完整的经济下行周期。在此过程中,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经营策略相应做出了战略和战术层面的调整。本文对近期国内商业银行资产负债经营策略发展变化进行了回顾,也对下阶段银行资负策略的调整进行了一些思考。
一、近期商业银行资产负债经营策略的变化
我国利率市场化改革加速推进以来,商业银行负债、资产、理财均表现出明显的阶段性特征,充分反映了各家行资产负债策略的调整和演进。
(一)商业银行的负债策略
随着存款利率市场化改革的推进和宏观经济环境的变化,商业银行的负债经营策略逐渐由"存款立行"向"主动负债补充"演进。
1、"存款立行"阶段--存款利率市场化之前
长期以来,我国金融市场形成了以间接融资为主的格局。因此,存款利率市场化推进之前,在利差稳定的保障下,银行只要能在管制价格下拉到存款,总是能够在市场上找到合格的资金需求者,由此一家银行能够做到多大的资产规模、赚取多大的利润,取决于它能吸收到多大规模的存款。从2003年至2011年的八年里,我国银行业的存款复合增长率为18 %,同期税后利润的复合增长率高达62%。
2、"主动负债补充"阶段--存款利率市场化之后
随着宏观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和金融改革的深入推进,商业银行负债经营面临的环境更加复杂。一是由于基础货币增速下滑,商业银行传统资金来源紧张。随着人民币贬值预期的不断增强,自2011年9月开始外汇占款快速增加势头暂告一段落,尤其是2015年以后出现大幅减少的局面。为了稳定汇率,央行主要采取公开市场操作方式向市场投放流动性,但是尚不足以抵消外汇占款下降对基础货币投放的影响,由此导致基础货币余额的减少及其增速的快速下降,进而影响到商业银行存款的增长。二是存款利率市场化加速推进后,为迎合客户个性化的投资诉求,银行理财业务快速扩张,从而加大了对存款的分流。银行理财规模在2012至2015年的三年间增加了16.4万亿元,而2012年之前的五年里仅增加了6.6万亿元。与此同时,2012年至2015年银行业金融机构存款年均增速为12.3%,比2012年之前五年的年均增速低6.8个百分点。
在以上因素的综合作用下,传统存款越来越不能支持资产规模的增长。2012年至2015年银行业金融机构存款年均增速较资产低2.8个百分点;到2016年上半年,16家上市银行总存款余额较上年末增长7.77%,更是明显低于贷款14.29%的增速。该部分资金缺口依赖同业负债、大额存单、央行借款等主动负债弥补。主动负债已经成为资产增长的重要补充,以同业负债为例,2015年末国内存款性金融机构"对其他金融性公司负债"规模已达15.6万亿元,比2012年增加9.3万亿元,年均增速约36%,在总负债中的占比提升了3.1个百分点。
(二)商业银行的信贷策略
商业银行信贷投放策略与经济增长模式和社会部门杠杆率变化紧密联系。近十余年来,中国经济先后经历了公司部门、政府信用支持部门和居民部门加杠杆过程,与之相对应的是商业银行信贷投放策略的公司信贷为主阶段、政府背景信贷发力阶段和个贷快速上升阶段。
1、公司信贷为主阶段。2008年金融危机以前,中国经济处于两位数增速的高速增长期。在此期间,制造业及其上游金属采掘、煤炭开采等行业固定资产投资保持高速增长,年化复合增长率均在30%以上,相关公司投资意愿强烈,贷款需求旺盛。同时,此时期的四大国有银行在经历不良资产政策性剥离后,也急于拓展优质对公信贷资源。从央行信贷收支表来看,该时期对公贷款成为商业银行信贷投放重点,其在新发放贷款中的比重较为稳定的保持在75%以上,对公贷款在各项贷款中的存量占比也一直在80%上方波动。
2、政府背景信贷发力阶段。金融危机后,中央政府推出四万亿投资刺激计划,通过中央投资引导社会资金共同加大基础设施建设投资。为拓宽中央政府投资项目的配套资金融资渠道,2009年人民银行与银监会发文 首次提出政府投融资平台概念,其鼓励地方政府通过增加地方财政贴息、完善信贷奖补机制、设立合规的政府投融资平台等多种方式,吸引和激励银行业金融机构加大对中央投资项目的信贷支持力度。同时,金融危机期间,之前规模高速增长的制造业贷款质量下降,各商业银行主动降低风险偏好,信贷策略逐渐向有政府背书的政府类平台公司以及有政府背景的项目公司迁移。该时期,大量信贷资金通过投融资平台以中长期贷款形式进入地方基建项目,平台贷款余额由2008年初的约1万亿元快速上升至2014年末的接近10万亿元,年化复合增速达47%。虽然《国务院对于加强地方政府性债务管理的意见》发布后,平台贷款存量持续收缩,但PPP模式取而代之成为银行资金介入政府类项目的重要渠道。
3、个贷快速上升阶段。后金融危机时期,国内公司部门杠杆率上升迅速,非金融公司部门债务占GDP比重由金融危机前的97%快速上升至2013年末的128%,公司盈利恶化伴随杠杆高企导致经济和金融潜在风险加剧。2015年以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三降一去一补"背景下,公司部门去杠杆、居民部门适度加杠杆成为政府宏观经济政策"稳增长、调结构"的方向,银行信贷投放重点也由公司类贷款转向个人贷款。其一,个人住房贷款率先发力。2015年以来,房地产市场火爆,居民加杠杆买房使得个人住房贷款需求激增。截至2016年三季度末,居民贷款占各项贷款的年增量占比达到46%,为历史最高水平。其中,以按揭贷款为主要构成的中长期居民贷款成为贷款投放主力,占居民贷款比重达到89%。其二,个人消费贷款次生发力。2016年四季度以来,地方性房地产限购限贷政策频出,人民银行也对商业银行个人住房贷款业务进行指导,个人住房贷款增长面临需求和监管的双重压力。短期而言,仍处高位的个人购房信贷需求在住房贷款收紧背景下,部分绕道个人消费贷款,从而将推高消费贷款增速。
(三)商业银行的投资策略
随着信贷业务在国内银行资产负债管理中的目标和作用变化,作为银行资产方重要构成的投资业务,其策略也经历了由安全性、流动性为主要目标的被动投资阶段,向以盈利性为目标的主动投资阶段的转变过程。
1、被动投资阶段。利率市场化前,由于监管利差的存在,贷款成为国内商业银行大类资产配置的首选。同时,由于国内公司的规模冲动和投资饥渴,信贷规模成为稀缺资源,国内银行无需考虑信贷需求不足,该时期信贷投放主要受限于合意贷款规模和存贷比的监管要求。这一阶段,商业银行投资业务的主要作用是对无法发放贷款的资金进行运用,其主要是出于资产安全性和流动性的考虑,体现出明显的被动投资特点。从财报数据来看,自2006年至2011年期间,我国A股上市银行的债券投资占生息资产的比重呈现出明显的逐年下降态势,其比例由2006年24.19%下降至2011年16.79%。从投资品种来看,此阶段银行投资的主要品种为国债、中央银行债券和政策性金融债,主要银行上述三项债券投资在总投资中的占比基本在80%以上。
2、主动配置阶段。2012年以来,国内利率市场化进程叠加经济下行周期,信贷、投资收益率走势反转。一方面,信贷资产收益下行,投资类资产收益中枢抬升,以上市银行为例,五大行信贷-投资收益利差由2012年6月的近300bp压缩至2015年末不足150bp,股份制银行更是压缩至100bp左右;另一方面,信贷资产信用风险持续暴露,持续走高的贷款不良率进一步侵蚀贷款净收益,在考虑信贷风险成本、债券免税效应基础上,部分银行投资类资产综合收益率已高于信贷类资产。在此阶段,商业银行主动调整资产结构,大类资产配置中投资类资产配置重要性不断提升,上市银行债券投资占生息比重由2011年的16.79%快速提升至2016年中的32.80%,南京银行、宁波银行等城商行该比重已达到50%以上。
3、综合化经营阶段。资产荒背景下,可投资优质债券品种供给数量有限,部分商业银行特别是负债成本较高的中小银行,通过券商资管、信托计划等通道以寻求范围更广的高收益率资产物种。从上市银行财务报告来看,自2014年起,股份制银行和城商行主要通过应收账款类投资来对接信托受益权、券商资管计划、保险资管计划等以实现非标准债权投资。2016年6月末,上市银行应收款项类投资余额达到10.2万亿元,较2013年末大幅增加6.7万亿元,其中投资资金信托及资产管理计划占比接近80%。
(四)商业银行的同业融资策略
在商业银行大类资产配置中,同业融资业务主要起到流动性管理和资金营运的双重作用。市场流动性以及相对收益情况成为商业银行融资策略的主要决定因素。整体而言,以2014年为分界线,国内银行融资策略经历了两个阶段。
1、稳投资、保融资阶段。由于具有网点、渠道、地域等方面优势,一直以来国有大行的资金成本显着低于股份制银行和其他城商行。从需求端来看,2014年以前,在中小银行快速扩张阶段,作为其主要资金来源的吸收存款难以满足资产端的快速扩张,因此通过同业业务融入资金成为其资金和流动性补充的一个重要渠道。从供给端来看,2010至2014年间,同业融资业务与同期限国债收益率始终保持了100bp以上的利差 ,五大国有银行在稳定投资规模的同时,更加倾向于确保融资规模以获得较高收益水平。从财报数据来看,上市银行同业融资规模由2010年末的5.3万亿元增加至2013年末的10.2万亿元,年化复合增长率达到18%。
2、保投资、压融资阶段。2014年以来,受货币政策放松因素影响,融资收益率大幅下行,融资-债券投资收益利差缩窄至不足50bp,特别是在2014年中和2015年末出现阶段性倒挂,同业融资业务在资产配置中的吸引力下降。其次,地方债的持续巨量发行使得商业银行债券投资快速增长,消耗了市场和机构的大量流动性,商业银行为保投资均不同程度采取了压缩融资的策略。最后,2014年起的同业业务监管新规,也在很大程度限制了同业融资业务的增长。从财报数据来看,上市银行同业融资占生息资产比重由2013年末的高点16.02%,逐年下降至2016年半年末的8.52%。
(五)商业银行的理财管理策略
从资金管理来看,我国银行理财业务大致经历了自主投资和自主投资+委外投资两个阶段。
1、自主投资阶段。长期以来各银行都是采取"自我管理"的形式进行理财资金运作,早期以银行间市场债券为主要投资标的,在2010年信贷政策收紧后开始大量投资非标准化债权资产,通过信托、券商资管等通道投向信贷类资产、票据资产、股权类资产等领域,使理财业务从传统的资产管理功能向表外存贷款业务偏离。2013年8号文对银行理财投资非标资产进行了限制,但是在利率市场化加速推进的作用下,理财成为银行防止存款流失的替代方案。随着资产荒的来临,快速发展的理财业务出现了负债成本与投资收益难以平衡、"预期收益型"产物刚性兑付等问题。2015年末,银行理财产物投资各类资产余额23.7万亿元,主要投向是债券及货币工具,占比由2013年末的38.6%上升至51%;而高收益的非标债权资产受监管和信托产物刚性兑付打破等因素影响,占比由2013年末的27.5%下降至15.7%。
2、自主投资+委外投资阶段。2015年以来,在去杠杆、去通道和监管机构引领机构回归资管本源的趋势下,面对快速发展的信托、券商、基金等资管机构,目前体量最大、占据1/4资管市场的银行理财的主动管理能力受到了较大挑战。一是客户资产规模高,而银行(尤其是中小行)专业投资团队力量不足。按照2016年上半年披露理财业务余额的15家银行数据加总计算,理财余额与贷款余额的比率为29%,其中国有大行较低,部分股份行的理财规模已达到贷款总额的50%以上。二是2015年以来银行普遍面临资产荒,而理财资金大幅增加。相较于其他金融机构,银行对信贷资产外其他投资方式的研究和交易能力有限,在大量资金追逐少量优质资产时处于劣势。过去两年间银行6个月人民币理财产物预期收益率下降超过130bp。三是由于监管限制,银行资产配置方式单一,无法满足客户多样和高收益的需求。
在以上因素的推动下,2015年以来委外业务快速发展,成为银行重要的资产配置渠道。其中,2015年上半年理财资金通过委外机构投资打新、定增、结构化配资等权益类资产获得高收益;随着股灾爆发,2015年下半年配资、保本基金等委外业务成为发展重点;自2016年以来,在理财投资难度加大的情况下,债券类的委外需求又开始提升。目前大多数银行理财投资仍是以自营为主、委外为辅,主流银行委外资金占理财规模的比重一般在5%-10%,部分小银行委外规模则在25%以上。国有大行和股份行多通过信托计划、基金公司等进行产物合作,约定固定收益;小型银行则多以券商投顾形式操作。2015年末基金专户、基金子公司资管、券商甚至私募业务规模实现跨越式增长,增速分别达到88%、129%、50%、266%,资金大都来自银行理财,这也从一个侧面印证了委外业务的发展。
二、下一阶段银行资产负债经营策略的思考
在宏观经济"L型筑底"过程中,国内仍将延续"宽财政、稳货币"的宏观政策,银行业依然面临资金量价两难、高收益资产匮乏的局面。在此预期下,商业银行应转变资产负债经营理念,实施资产驱动策略。具体来说,从总量来看,资产端信贷、投资双项刚性增长,而传统资金来源由于低迷的外汇占款和央行稳货币政策呈现日趋紧张局面,银行应提升主动负债的比重。从资产端看,需重点破解合意贷款约束所带来的"信贷规模冲动"与有效信贷需求不足的困境,提升增量投资和存量融资的效益贡献。从负债端看,要充分把握对公存款和同业存款的发展机遇,并统筹好主动负债的量价关系。从理财端看,应加快理财业务从"表外存贷款"向资管化转型的步伐,提高综合收益率。
(一)在保持个人存款稳定增长的同时,着力发展对公存款和同业存款,更加重视主动负债的资金补充作用。
随着国内外经济金融环境日趋复杂,商业银行负债经营必须要坚持前瞻性,从宏观形势和政策导向变化中把握资金流向。一是在基础货币增速下滑延续的态势下,预计银行传统负债来源将更加紧张。考虑到中国经济增长的不确定性以及外部流动性边际收紧,外汇占款的低迷将是常态。如果央行不扩张资产负债表提供基础货币,那么基础货币增速在未来可能还将继续下滑,进而影响存款增量的派生。二是由于规模增长的边际效益逐渐降低,过去由负债定资产的总量配置模式有待转变。考虑到未来一段时间内高收益优质资产稀缺延续和利率中枢仍在下行通道,目前部分小型银行依靠规模扩张带动利润快速增长的模式将难以为继。三是若未来两三年内公司部门降杠杆趋势延续,预计对公存款增势将持续强于个人。在国家"公司去杠杆、居民和政府加杠杆"政策的引导下,一方面,公司部门资产负债表修复将有助于逐步改善公司盈利状况,同时使得社会资金沉淀集中于公司部门;另一方面,稳增长尚需靠财政政策兜底,地方债、PPP等投资的存款派生效应突出。四是随着房地产市场的转冷和资产荒的延续,下一阶段更多客户资金流向资本市场和大宗商品市场的概率较大,同业存款迎来发展机遇。
基于以上分析,未来商业银行的负债总量应围绕资产增长需求来确定规模,以资产收益为约束控制整体资金成本。结构策略上,继续突出存款的核心地位,并更加重视主动负债的资金补充作用。具体如下:
一是紧跟宏观形势和政策导向变化,在维持个人存款稳定性的同时,重点发力于对公存款和同业存款。个人存款方面,重点围绕新兴领域客户群体,充分考虑人民币汇率贬值以及金融改革对居民储蓄行为的影响,通过渠道、产物和服务等手段保持个人存款平稳增长。对公存款方面,通过对客户资金流向的管理,承接公司客户上下游资金,实现客户资金在银行体内流转或沉淀;通过投资地方债和PPP项目吸引低成本的资金和带来留存结算业务。同业存款方面,把握资本交易市场出现的机会,尽可能吸收稳定性较好、成本较低的结算性资金。
二是在平衡好流动性、客户维护及成本管控关系的前提下,提高主动负债比例。由于传统负债来源趋紧,银行对主动负债的依赖性将进一步加强。未来银行应以资金缺口为目标,根据同业存单、大额存单、发行债券等不同主动负债品种的功能特征,统筹安排主动负债的规模和结构,提高资金融通能力以及在特定关系客户营销中的效率。
(二)深入挖掘信贷、投资增量潜力,提升融出业务存量规模效益。
资产驱动模式下,商业银行大类资产配置应紧盯金融体系融资结构变化和主要资产项目市场收益率波动。近年来,反映金融资产端的社会融资规模结构呈现出人民币贷款占比刚性、债券融资占比上升、外汇贷款及未贴现银承汇票单边减少的三大特点。表外业务监管趋严,非标融资存在进一步向表内信贷转换的动力。同时,资产荒延续,市场期限利差、信用利差继续收窄,而不良贷款生成趋缓,贷款-投资利差呈现修复迹象。整体来看,基于量价考虑,下阶段商业银行大类资产配置顺序可遵循以下原则:首先用足用好人民币贷款规模,充分挖掘贷款的客户拓展和存款派生作用;其次积极拓展地方债投资和其他较高收益的投资类资产;最后在信贷、投资资产配置的基础上,将剩余可用资金运用到同业融出等业务领域,通过流量经营提升利润贡献。
信贷配置方面,着力挖掘新的投放增长点。下阶段,公司信贷需求疲弱局面难有较大改观,加之不良资产核销处置、地方政府债务置换、债转股继续推进,预计对公贷款仍将保持低迷。受制于房地产市场政策性降温,以及个人住房贷款的监管政策,个人贷款高增速维持难度大。在此背景下,挖掘新的信贷投放增长点成为银行信贷配置的关键问题。一是借助PPP项目加大介入政府类贷款。经济底部运行,财政兜底政策仍将发力,而由于财政资金来源有限,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PPP)将成为政府性投资项目的主要融资方式。商业银行可重点支持预期营运收入稳定,特别是有收费权质押的项目。具体而言,可选择得到政府大力支持、列入重点建设计划的轨道交通、快速路网等基础设施建设项目;体育场馆等大型体育文化设施建设项目;给排水、热力、电力等公共服务设施建设项目;绿色环保工程建设项目等。二是重点拓展个人消费贷款,挖潜个人住房贷款。个贷风险分散效果较明显,且银行的议价能力相对较强,BCG研究数据 显示,经济危机期间,以零售为重心的银行利润率要高出多元化经营银行近5倍。在居民财富增加、消费需求升级、房贷政策性收紧大背景下,汽车、医疗、教育等领域个人消费贷款将有较大增长空间。此外,可适度挖掘县域、中西部等去库存区域的个人住房贷款潜力。三是有进有退优化公司贷款结构。产能过剩行业尚未出清,重点行业去产能、去杠杆过程仍将实质性推进。在国家产业升级政策支持下,以旅游、文化、体育、健康、养老、教育培训等为代表的民生产业,以低耗、环保、生态为代表的绿色产业和以智能装备、精密仪器为代表的高科产业将进入快速发展期。商业银行公司贷款在调整存量、拓展增量过程中,可重点对接上述三大领域的信贷需求。四是选择性开展非金贷业务。作为实体贷款的有益补充,非金贷业务在统筹信贷规模的基础上,可重点挖掘收益较高、期限较长的汽车金融公司、消费金融公司同业借款业务潜力。
投资类资产配置方面,配置盘关注地方债,交易盘紧盯利率下行机会。预计全社会债券融资规模20%以上的年化增速仍将保持,债券收益率曲线延续平坦化趋势,长端利率中枢仍处于下行通道中。一是把握地方债投资机遇。2017年,地方政府仍有6万亿左右的非债券债务需要置换。综合考虑地方债的免税效应、财政性存款的派生作用、以及二级市场成交增加带来的券种流动性改善,下阶段商业银行仍可将地方债作为债券配置的主要选择。二是做好公司债的精细化投资。经济下行期信用风险增加,加之公司去杠杆进程,信用债市场违约事件仍保持高发势头。商业银行可继续优化组合偏好,重点压减钢铁、煤炭等产能过剩行业的公司债投资及承销业务,加强对弱周期行业的投资力度。三是适度提高交易类债券投资占比。考虑到长端利率仍有下行空间,商业银行可适度增加高流动性的利率债品种占比,通过快进快出获得交易价差。
同业融出业务方面,紧盯存量规模做好"流量经营"。其一,预计同业融出业务规模保持稳定。一方面,稳健货币政策难有方向性放松,地发债仍将保持巨量发行,市场流动性紧平衡状态预计将延续,商业银行出于流动性管理需要仍有压缩同业融出业务的动力。另一方面,考虑到优质流动性资产最低规模要求,进一步压缩同业融出业务空间较小。其二,进一步挖掘存量业务效益潜力。增量规模有限背景下,考虑到同业融资业务"轻资本、短期限、多主体"的业务特点,可通过流量经营寻求存量规模跨期限、跨渠道、跨产物、跨平台的多元化利差。其三,"高进高出"同业融资模式面临困境。在优质资产稀缺延续的市场环境下,"高进"资金为确保最低点差收益,唯有放大"信用价差"或"期限错配"。因此,银行从事"高进高出"业务需承担较以往更高的信用风险和流动性风险,市场风险敞口实际扩大,难以成为长久之策。
(三)突出理财业务的价值管理导向,着力发挥其在支持利润增长和维护客户关系方面的作用。
随着经济金融改革深化和监管规则完善,理财业务发展的环境正在发生变化,一是在资产荒和理财监管趋严 的背景下,存量规模庞大的理财业务套利空间缩小、规模增长受控,预计理财(尤其是表外理财)增速将会显着趋缓,这将给银行营业收入增长带来压力;二是大类资产收益率低位运行的形势下,理财业务负债成本与投资收益难以平衡的问题突出,进一步解决"刚性兑付"问题成为理财业务转型的关键;三是资管领域竞争日趋激烈,而银行理财部门由于仍然存在于银行内部,尚未实现真正的风险隔离和独立经营决策,内部考核和薪酬激励机制受制于银行业平均水平,这使得银行理财资管无法更好地与资管同业展开竞争。因此,未来商业银行应进一步推动理财业务资管化转型,突出强调其在价值创造和客户拓展方面的作用。
一是理财业务结构要推进资金来源端、资产端和产物端的转变。从资金来源看,机构类客户可作为重点拓展对象。在实体经济回报率较低的形势下,公司以闲置资金认购理财产物的动力增强。同时,与个人客户相比,机构客户出于安全性和流动性考虑而要求的收益率较低,资金投向更为广泛,在选择产物时也更看重投资机构的综合实力和风险收益比等因素,因此商业银行可以将机构客户作为理财业务发展的一个主要方向。从资产配置看,权益类资产和委外业务将是银行理财重要的资产配置渠道。在规模增长受控的前提下,为了保证理财的中间业务收入和维护客户关系,提高资产收益率将成为银行理财业务的主要任务。一方面把握权益类投资机会,在产业基金、国企改革领域的混合所有制、优质上市公司股权等领域发力;另一方面在加强风险管理的基础上适当加大委外业务占比,由于未来一段时间内整体市场仍将缺乏高收益资产,MOM模式(管理人之管理人)有可能会成为银行理财委外业务新的发展方向。从发行产物类型看,持续加大净值型产物的创设和发行力度。净值型产物更具市场化特点,信息披露透明,风险责任归属明确。为了减轻银行对预期收益性产物隐性的兑付压力,银行理财向净值型产物转型是趋势。
二是成立资管子公司是银行业(尤其是大型银行)理财经营模式的有益选择。目前中信、光大等银行的董事会均已同意设立资管子公司,并已报监管机构审批。通过子公司制改革,首先是可实现真正风险的隔离,阻断理财业务流动性风险和信用风险向商业银行的传递;其次是实现独立经营,资产直接运用的渠道也更多,如产业基金、PPP、投贷联动等,避免一些业务需要借用其他机构通道产生的额外成本;最后是实现市场化的激励考核机制,吸引优秀的资产管理人才。未来银行资管子公司业务的发展方向将是差异化和特色化,其差异化主要表现在目标客户要有明显的分级,高端私人银行、中端理财及低端大众市场层次分明;特色化主要表现在资产管理能力上,如专精于固定收益、量化等特定领域。
(四)存量竞争将成为银行资产负债经营的重点。
随着经济潜在增速下行和金融脱媒的发展,银行业面临的资产荒和存款分流压力短期内仍无法缓解,商业银行通过坐享行业性增长实现自身发展已成为历史。同时,证券公司多银行存管、政府服务招标(包括财政存款招标、国库现金管理招标、地方债招标发行等)等政策环境变化,也为商业银行各项业务的存量竞争创造了条件。目前,各行已开始将视线投向银行同业的存续期业务,银行业的竞争由以往的增量拓展模式进入了短兵相接模式。在存量竞争的环境下,输赢的代价将不再是一时一地的得失,而是市场份额的重新分配。
长远来看,无论是增量竞争还是存量竞争,唯有资金成本低、风险识别能力强、市场反应灵敏的银行才会胜出,三者缺一不可。具体而言,各家银行将更加重视在差异化经营过程中培养自身的核心竞争力。股份制银行及中小银行应围绕细分业务领域,深耕特定行业、特定客户,如兴业银行在同业业务上独具特色,招商银行致力于零售业务的发展,平安银行聚焦全产业链金融服务。大型银行需更加重视资金成本的管理,充分利用渠道优势打造资金来源端的成本比较优势。
近几年,国内商业银行经营环境发生了一些明显变化。一方面,利率市场化改革实现了从加速到深化的全过程、金融新业态对传统银行业的冲击逐步加剧;另一方面,国内主要银行在完成股份制改革后第一次经历完整的经济下行周期。在此过程中,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经营策略相应做出了战略和战术层面的调整。本文对近期国内商业银行资产负债经营策略发展变化进行了回顾,也对下阶段银行资负策略的调整进行了一些思考。
一、近期商业银行资产负债经营策略的变化
我国利率市场化改革加速推进以来,商业银行负债、资产、理财均表现出明显的阶段性特征,充分反映了各家行资产负债策略的调整和演进。
(一)商业银行的负债策略
随着存款利率市场化改革的推进和宏观经济环境的变化,商业银行的负债经营策略逐渐由"存款立行"向"主动负债补充"演进。
1、"存款立行"阶段--存款利率市场化之前
长期以来,我国金融市场形成了以间接融资为主的格局。因此,存款利率市场化推进之前,在利差稳定的保障下,银行只要能在管制价格下拉到存款,总是能够在市场上找到合格的资金需求者,由此一家银行能够做到多大的资产规模、赚取多大的利润,取决于它能吸收到多大规模的存款。从2003年至2011年的八年里,我国银行业的存款复合增长率为18 %,同期税后利润的复合增长率高达62%。
2、"主动负债补充"阶段--存款利率市场化之后
随着宏观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和金融改革的深入推进,商业银行负债经营面临的环境更加复杂。一是由于基础货币增速下滑,商业银行传统资金来源紧张。随着人民币贬值预期的不断增强,自2011年9月开始外汇占款快速增加势头暂告一段落,尤其是2015年以后出现大幅减少的局面。为了稳定汇率,央行主要采取公开市场操作方式向市场投放流动性,但是尚不足以抵消外汇占款下降对基础货币投放的影响,由此导致基础货币余额的减少及其增速的快速下降,进而影响到商业银行存款的增长。二是存款利率市场化加速推进后,为迎合客户个性化的投资诉求,银行理财业务快速扩张,从而加大了对存款的分流。银行理财规模在2012至2015年的三年间增加了16.4万亿元,而2012年之前的五年里仅增加了6.6万亿元。与此同时,2012年至2015年银行业金融机构存款年均增速为12.3%,比2012年之前五年的年均增速低6.8个百分点。
在以上因素的综合作用下,传统存款越来越不能支持资产规模的增长。2012年至2015年银行业金融机构存款年均增速较资产低2.8个百分点;到2016年上半年,16家上市银行总存款余额较上年末增长7.77%,更是明显低于贷款14.29%的增速。该部分资金缺口依赖同业负债、大额存单、央行借款等主动负债弥补。主动负债已经成为资产增长的重要补充,以同业负债为例,2015年末国内存款性金融机构"对其他金融性公司负债"规模已达15.6万亿元,比2012年增加9.3万亿元,年均增速约36%,在总负债中的占比提升了3.1个百分点。
(二)商业银行的信贷策略
商业银行信贷投放策略与经济增长模式和社会部门杠杆率变化紧密联系。近十余年来,中国经济先后经历了公司部门、政府信用支持部门和居民部门加杠杆过程,与之相对应的是商业银行信贷投放策略的公司信贷为主阶段、政府背景信贷发力阶段和个贷快速上升阶段。
1、公司信贷为主阶段。2008年金融危机以前,中国经济处于两位数增速的高速增长期。在此期间,制造业及其上游金属采掘、煤炭开采等行业固定资产投资保持高速增长,年化复合增长率均在30%以上,相关公司投资意愿强烈,贷款需求旺盛。同时,此时期的四大国有银行在经历不良资产政策性剥离后,也急于拓展优质对公信贷资源。从央行信贷收支表来看,该时期对公贷款成为商业银行信贷投放重点,其在新发放贷款中的比重较为稳定的保持在75%以上,对公贷款在各项贷款中的存量占比也一直在80%上方波动。
2、政府背景信贷发力阶段。金融危机后,中央政府推出四万亿投资刺激计划,通过中央投资引导社会资金共同加大基础设施建设投资。为拓宽中央政府投资项目的配套资金融资渠道,2009年人民银行与银监会发文 首次提出政府投融资平台概念,其鼓励地方政府通过增加地方财政贴息、完善信贷奖补机制、设立合规的政府投融资平台等多种方式,吸引和激励银行业金融机构加大对中央投资项目的信贷支持力度。同时,金融危机期间,之前规模高速增长的制造业贷款质量下降,各商业银行主动降低风险偏好,信贷策略逐渐向有政府背书的政府类平台公司以及有政府背景的项目公司迁移。该时期,大量信贷资金通过投融资平台以中长期贷款形式进入地方基建项目,平台贷款余额由2008年初的约1万亿元快速上升至2014年末的接近10万亿元,年化复合增速达47%。虽然《国务院对于加强地方政府性债务管理的意见》发布后,平台贷款存量持续收缩,但PPP模式取而代之成为银行资金介入政府类项目的重要渠道。
3、个贷快速上升阶段。后金融危机时期,国内公司部门杠杆率上升迅速,非金融公司部门债务占GDP比重由金融危机前的97%快速上升至2013年末的128%,公司盈利恶化伴随杠杆高企导致经济和金融潜在风险加剧。2015年以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三降一去一补"背景下,公司部门去杠杆、居民部门适度加杠杆成为政府宏观经济政策"稳增长、调结构"的方向,银行信贷投放重点也由公司类贷款转向个人贷款。其一,个人住房贷款率先发力。2015年以来,房地产市场火爆,居民加杠杆买房使得个人住房贷款需求激增。截至2016年三季度末,居民贷款占各项贷款的年增量占比达到46%,为历史最高水平。其中,以按揭贷款为主要构成的中长期居民贷款成为贷款投放主力,占居民贷款比重达到89%。其二,个人消费贷款次生发力。2016年四季度以来,地方性房地产限购限贷政策频出,人民银行也对商业银行个人住房贷款业务进行指导,个人住房贷款增长面临需求和监管的双重压力。短期而言,仍处高位的个人购房信贷需求在住房贷款收紧背景下,部分绕道个人消费贷款,从而将推高消费贷款增速。
(三)商业银行的投资策略
随着信贷业务在国内银行资产负债管理中的目标和作用变化,作为银行资产方重要构成的投资业务,其策略也经历了由安全性、流动性为主要目标的被动投资阶段,向以盈利性为目标的主动投资阶段的转变过程。
1、被动投资阶段。利率市场化前,由于监管利差的存在,贷款成为国内商业银行大类资产配置的首选。同时,由于国内公司的规模冲动和投资饥渴,信贷规模成为稀缺资源,国内银行无需考虑信贷需求不足,该时期信贷投放主要受限于合意贷款规模和存贷比的监管要求。这一阶段,商业银行投资业务的主要作用是对无法发放贷款的资金进行运用,其主要是出于资产安全性和流动性的考虑,体现出明显的被动投资特点。从财报数据来看,自2006年至2011年期间,我国A股上市银行的债券投资占生息资产的比重呈现出明显的逐年下降态势,其比例由2006年24.19%下降至2011年16.79%。从投资品种来看,此阶段银行投资的主要品种为国债、中央银行债券和政策性金融债,主要银行上述三项债券投资在总投资中的占比基本在80%以上。
2、主动配置阶段。2012年以来,国内利率市场化进程叠加经济下行周期,信贷、投资收益率走势反转。一方面,信贷资产收益下行,投资类资产收益中枢抬升,以上市银行为例,五大行信贷-投资收益利差由2012年6月的近300bp压缩至2015年末不足150bp,股份制银行更是压缩至100bp左右;另一方面,信贷资产信用风险持续暴露,持续走高的贷款不良率进一步侵蚀贷款净收益,在考虑信贷风险成本、债券免税效应基础上,部分银行投资类资产综合收益率已高于信贷类资产。在此阶段,商业银行主动调整资产结构,大类资产配置中投资类资产配置重要性不断提升,上市银行债券投资占生息比重由2011年的16.79%快速提升至2016年中的32.80%,南京银行、宁波银行等城商行该比重已达到50%以上。
3、综合化经营阶段。资产荒背景下,可投资优质债券品种供给数量有限,部分商业银行特别是负债成本较高的中小银行,通过券商资管、信托计划等通道以寻求范围更广的高收益率资产物种。从上市银行财务报告来看,自2014年起,股份制银行和城商行主要通过应收账款类投资来对接信托受益权、券商资管计划、保险资管计划等以实现非标准债权投资。2016年6月末,上市银行应收款项类投资余额达到10.2万亿元,较2013年末大幅增加6.7万亿元,其中投资资金信托及资产管理计划占比接近80%。
(四)商业银行的同业融资策略
在商业银行大类资产配置中,同业融资业务主要起到流动性管理和资金营运的双重作用。市场流动性以及相对收益情况成为商业银行融资策略的主要决定因素。整体而言,以2014年为分界线,国内银行融资策略经历了两个阶段。
1、稳投资、保融资阶段。由于具有网点、渠道、地域等方面优势,一直以来国有大行的资金成本显着低于股份制银行和其他城商行。从需求端来看,2014年以前,在中小银行快速扩张阶段,作为其主要资金来源的吸收存款难以满足资产端的快速扩张,因此通过同业业务融入资金成为其资金和流动性补充的一个重要渠道。从供给端来看,2010至2014年间,同业融资业务与同期限国债收益率始终保持了100bp以上的利差 ,五大国有银行在稳定投资规模的同时,更加倾向于确保融资规模以获得较高收益水平。从财报数据来看,上市银行同业融资规模由2010年末的5.3万亿元增加至2013年末的10.2万亿元,年化复合增长率达到18%。
2、保投资、压融资阶段。2014年以来,受货币政策放松因素影响,融资收益率大幅下行,融资-债券投资收益利差缩窄至不足50bp,特别是在2014年中和2015年末出现阶段性倒挂,同业融资业务在资产配置中的吸引力下降。其次,地方债的持续巨量发行使得商业银行债券投资快速增长,消耗了市场和机构的大量流动性,商业银行为保投资均不同程度采取了压缩融资的策略。最后,2014年起的同业业务监管新规,也在很大程度限制了同业融资业务的增长。从财报数据来看,上市银行同业融资占生息资产比重由2013年末的高点16.02%,逐年下降至2016年半年末的8.52%。
(五)商业银行的理财管理策略
从资金管理来看,我国银行理财业务大致经历了自主投资和自主投资+委外投资两个阶段。
1、自主投资阶段。长期以来各银行都是采取"自我管理"的形式进行理财资金运作,早期以银行间市场债券为主要投资标的,在2010年信贷政策收紧后开始大量投资非标准化债权资产,通过信托、券商资管等通道投向信贷类资产、票据资产、股权类资产等领域,使理财业务从传统的资产管理功能向表外存贷款业务偏离。2013年8号文对银行理财投资非标资产进行了限制,但是在利率市场化加速推进的作用下,理财成为银行防止存款流失的替代方案。随着资产荒的来临,快速发展的理财业务出现了负债成本与投资收益难以平衡、"预期收益型"产物刚性兑付等问题。2015年末,银行理财产物投资各类资产余额23.7万亿元,主要投向是债券及货币工具,占比由2013年末的38.6%上升至51%;而高收益的非标债权资产受监管和信托产物刚性兑付打破等因素影响,占比由2013年末的27.5%下降至15.7%。
2、自主投资+委外投资阶段。2015年以来,在去杠杆、去通道和监管机构引领机构回归资管本源的趋势下,面对快速发展的信托、券商、基金等资管机构,目前体量最大、占据1/4资管市场的银行理财的主动管理能力受到了较大挑战。一是客户资产规模高,而银行(尤其是中小行)专业投资团队力量不足。按照2016年上半年披露理财业务余额的15家银行数据加总计算,理财余额与贷款余额的比率为29%,其中国有大行较低,部分股份行的理财规模已达到贷款总额的50%以上。二是2015年以来银行普遍面临资产荒,而理财资金大幅增加。相较于其他金融机构,银行对信贷资产外其他投资方式的研究和交易能力有限,在大量资金追逐少量优质资产时处于劣势。过去两年间银行6个月人民币理财产物预期收益率下降超过130bp。三是由于监管限制,银行资产配置方式单一,无法满足客户多样和高收益的需求。
在以上因素的推动下,2015年以来委外业务快速发展,成为银行重要的资产配置渠道。其中,2015年上半年理财资金通过委外机构投资打新、定增、结构化配资等权益类资产获得高收益;随着股灾爆发,2015年下半年配资、保本基金等委外业务成为发展重点;自2016年以来,在理财投资难度加大的情况下,债券类的委外需求又开始提升。目前大多数银行理财投资仍是以自营为主、委外为辅,主流银行委外资金占理财规模的比重一般在5%-10%,部分小银行委外规模则在25%以上。国有大行和股份行多通过信托计划、基金公司等进行产物合作,约定固定收益;小型银行则多以券商投顾形式操作。2015年末基金专户、基金子公司资管、券商甚至私募业务规模实现跨越式增长,增速分别达到88%、129%、50%、266%,资金大都来自银行理财,这也从一个侧面印证了委外业务的发展。
二、下一阶段银行资产负债经营策略的思考
在宏观经济"L型筑底"过程中,国内仍将延续"宽财政、稳货币"的宏观政策,银行业依然面临资金量价两难、高收益资产匮乏的局面。在此预期下,商业银行应转变资产负债经营理念,实施资产驱动策略。具体来说,从总量来看,资产端信贷、投资双项刚性增长,而传统资金来源由于低迷的外汇占款和央行稳货币政策呈现日趋紧张局面,银行应提升主动负债的比重。从资产端看,需重点破解合意贷款约束所带来的"信贷规模冲动"与有效信贷需求不足的困境,提升增量投资和存量融资的效益贡献。从负债端看,要充分把握对公存款和同业存款的发展机遇,并统筹好主动负债的量价关系。从理财端看,应加快理财业务从"表外存贷款"向资管化转型的步伐,提高综合收益率。
(一)在保持个人存款稳定增长的同时,着力发展对公存款和同业存款,更加重视主动负债的资金补充作用。
随着国内外经济金融环境日趋复杂,商业银行负债经营必须要坚持前瞻性,从宏观形势和政策导向变化中把握资金流向。一是在基础货币增速下滑延续的态势下,预计银行传统负债来源将更加紧张。考虑到中国经济增长的不确定性以及外部流动性边际收紧,外汇占款的低迷将是常态。如果央行不扩张资产负债表提供基础货币,那么基础货币增速在未来可能还将继续下滑,进而影响存款增量的派生。二是由于规模增长的边际效益逐渐降低,过去由负债定资产的总量配置模式有待转变。考虑到未来一段时间内高收益优质资产稀缺延续和利率中枢仍在下行通道,目前部分小型银行依靠规模扩张带动利润快速增长的模式将难以为继。三是若未来两三年内公司部门降杠杆趋势延续,预计对公存款增势将持续强于个人。在国家"公司去杠杆、居民和政府加杠杆"政策的引导下,一方面,公司部门资产负债表修复将有助于逐步改善公司盈利状况,同时使得社会资金沉淀集中于公司部门;另一方面,稳增长尚需靠财政政策兜底,地方债、PPP等投资的存款派生效应突出。四是随着房地产市场的转冷和资产荒的延续,下一阶段更多客户资金流向资本市场和大宗商品市场的概率较大,同业存款迎来发展机遇。
基于以上分析,未来商业银行的负债总量应围绕资产增长需求来确定规模,以资产收益为约束控制整体资金成本。结构策略上,继续突出存款的核心地位,并更加重视主动负债的资金补充作用。具体如下:
一是紧跟宏观形势和政策导向变化,在维持个人存款稳定性的同时,重点发力于对公存款和同业存款。个人存款方面,重点围绕新兴领域客户群体,充分考虑人民币汇率贬值以及金融改革对居民储蓄行为的影响,通过渠道、产物和服务等手段保持个人存款平稳增长。对公存款方面,通过对客户资金流向的管理,承接公司客户上下游资金,实现客户资金在银行体内流转或沉淀;通过投资地方债和PPP项目吸引低成本的资金和带来留存结算业务。同业存款方面,把握资本交易市场出现的机会,尽可能吸收稳定性较好、成本较低的结算性资金。
二是在平衡好流动性、客户维护及成本管控关系的前提下,提高主动负债比例。由于传统负债来源趋紧,银行对主动负债的依赖性将进一步加强。未来银行应以资金缺口为目标,根据同业存单、大额存单、发行债券等不同主动负债品种的功能特征,统筹安排主动负债的规模和结构,提高资金融通能力以及在特定关系客户营销中的效率。
(二)深入挖掘信贷、投资增量潜力,提升融出业务存量规模效益。
资产驱动模式下,商业银行大类资产配置应紧盯金融体系融资结构变化和主要资产项目市场收益率波动。近年来,反映金融资产端的社会融资规模结构呈现出人民币贷款占比刚性、债券融资占比上升、外汇贷款及未贴现银承汇票单边减少的三大特点。表外业务监管趋严,非标融资存在进一步向表内信贷转换的动力。同时,资产荒延续,市场期限利差、信用利差继续收窄,而不良贷款生成趋缓,贷款-投资利差呈现修复迹象。整体来看,基于量价考虑,下阶段商业银行大类资产配置顺序可遵循以下原则:首先用足用好人民币贷款规模,充分挖掘贷款的客户拓展和存款派生作用;其次积极拓展地方债投资和其他较高收益的投资类资产;最后在信贷、投资资产配置的基础上,将剩余可用资金运用到同业融出等业务领域,通过流量经营提升利润贡献。
信贷配置方面,着力挖掘新的投放增长点。下阶段,公司信贷需求疲弱局面难有较大改观,加之不良资产核销处置、地方政府债务置换、债转股继续推进,预计对公贷款仍将保持低迷。受制于房地产市场政策性降温,以及个人住房贷款的监管政策,个人贷款高增速维持难度大。在此背景下,挖掘新的信贷投放增长点成为银行信贷配置的关键问题。一是借助PPP项目加大介入政府类贷款。经济底部运行,财政兜底政策仍将发力,而由于财政资金来源有限,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PPP)将成为政府性投资项目的主要融资方式。商业银行可重点支持预期营运收入稳定,特别是有收费权质押的项目。具体而言,可选择得到政府大力支持、列入重点建设计划的轨道交通、快速路网等基础设施建设项目;体育场馆等大型体育文化设施建设项目;给排水、热力、电力等公共服务设施建设项目;绿色环保工程建设项目等。二是重点拓展个人消费贷款,挖潜个人住房贷款。个贷风险分散效果较明显,且银行的议价能力相对较强,BCG研究数据 显示,经济危机期间,以零售为重心的银行利润率要高出多元化经营银行近5倍。在居民财富增加、消费需求升级、房贷政策性收紧大背景下,汽车、医疗、教育等领域个人消费贷款将有较大增长空间。此外,可适度挖掘县域、中西部等去库存区域的个人住房贷款潜力。三是有进有退优化公司贷款结构。产能过剩行业尚未出清,重点行业去产能、去杠杆过程仍将实质性推进。在国家产业升级政策支持下,以旅游、文化、体育、健康、养老、教育培训等为代表的民生产业,以低耗、环保、生态为代表的绿色产业和以智能装备、精密仪器为代表的高科产业将进入快速发展期。商业银行公司贷款在调整存量、拓展增量过程中,可重点对接上述三大领域的信贷需求。四是选择性开展非金贷业务。作为实体贷款的有益补充,非金贷业务在统筹信贷规模的基础上,可重点挖掘收益较高、期限较长的汽车金融公司、消费金融公司同业借款业务潜力。
投资类资产配置方面,配置盘关注地方债,交易盘紧盯利率下行机会。预计全社会债券融资规模20%以上的年化增速仍将保持,债券收益率曲线延续平坦化趋势,长端利率中枢仍处于下行通道中。一是把握地方债投资机遇。2017年,地方政府仍有6万亿左右的非债券债务需要置换。综合考虑地方债的免税效应、财政性存款的派生作用、以及二级市场成交增加带来的券种流动性改善,下阶段商业银行仍可将地方债作为债券配置的主要选择。二是做好公司债的精细化投资。经济下行期信用风险增加,加之公司去杠杆进程,信用债市场违约事件仍保持高发势头。商业银行可继续优化组合偏好,重点压减钢铁、煤炭等产能过剩行业的公司债投资及承销业务,加强对弱周期行业的投资力度。三是适度提高交易类债券投资占比。考虑到长端利率仍有下行空间,商业银行可适度增加高流动性的利率债品种占比,通过快进快出获得交易价差。
同业融出业务方面,紧盯存量规模做好"流量经营"。其一,预计同业融出业务规模保持稳定。一方面,稳健货币政策难有方向性放松,地发债仍将保持巨量发行,市场流动性紧平衡状态预计将延续,商业银行出于流动性管理需要仍有压缩同业融出业务的动力。另一方面,考虑到优质流动性资产最低规模要求,进一步压缩同业融出业务空间较小。其二,进一步挖掘存量业务效益潜力。增量规模有限背景下,考虑到同业融资业务"轻资本、短期限、多主体"的业务特点,可通过流量经营寻求存量规模跨期限、跨渠道、跨产物、跨平台的多元化利差。其三,"高进高出"同业融资模式面临困境。在优质资产稀缺延续的市场环境下,"高进"资金为确保最低点差收益,唯有放大"信用价差"或"期限错配"。因此,银行从事"高进高出"业务需承担较以往更高的信用风险和流动性风险,市场风险敞口实际扩大,难以成为长久之策。
(三)突出理财业务的价值管理导向,着力发挥其在支持利润增长和维护客户关系方面的作用。
随着经济金融改革深化和监管规则完善,理财业务发展的环境正在发生变化,一是在资产荒和理财监管趋严 的背景下,存量规模庞大的理财业务套利空间缩小、规模增长受控,预计理财(尤其是表外理财)增速将会显着趋缓,这将给银行营业收入增长带来压力;二是大类资产收益率低位运行的形势下,理财业务负债成本与投资收益难以平衡的问题突出,进一步解决"刚性兑付"问题成为理财业务转型的关键;三是资管领域竞争日趋激烈,而银行理财部门由于仍然存在于银行内部,尚未实现真正的风险隔离和独立经营决策,内部考核和薪酬激励机制受制于银行业平均水平,这使得银行理财资管无法更好地与资管同业展开竞争。因此,未来商业银行应进一步推动理财业务资管化转型,突出强调其在价值创造和客户拓展方面的作用。
一是理财业务结构要推进资金来源端、资产端和产物端的转变。从资金来源看,机构类客户可作为重点拓展对象。在实体经济回报率较低的形势下,公司以闲置资金认购理财产物的动力增强。同时,与个人客户相比,机构客户出于安全性和流动性考虑而要求的收益率较低,资金投向更为广泛,在选择产物时也更看重投资机构的综合实力和风险收益比等因素,因此商业银行可以将机构客户作为理财业务发展的一个主要方向。从资产配置看,权益类资产和委外业务将是银行理财重要的资产配置渠道。在规模增长受控的前提下,为了保证理财的中间业务收入和维护客户关系,提高资产收益率将成为银行理财业务的主要任务。一方面把握权益类投资机会,在产业基金、国企改革领域的混合所有制、优质上市公司股权等领域发力;另一方面在加强风险管理的基础上适当加大委外业务占比,由于未来一段时间内整体市场仍将缺乏高收益资产,MOM模式(管理人之管理人)有可能会成为银行理财委外业务新的发展方向。从发行产物类型看,持续加大净值型产物的创设和发行力度。净值型产物更具市场化特点,信息披露透明,风险责任归属明确。为了减轻银行对预期收益性产物隐性的兑付压力,银行理财向净值型产物转型是趋势。
二是成立资管子公司是银行业(尤其是大型银行)理财经营模式的有益选择。目前中信、光大等银行的董事会均已同意设立资管子公司,并已报监管机构审批。通过子公司制改革,首先是可实现真正风险的隔离,阻断理财业务流动性风险和信用风险向商业银行的传递;其次是实现独立经营,资产直接运用的渠道也更多,如产业基金、PPP、投贷联动等,避免一些业务需要借用其他机构通道产生的额外成本;最后是实现市场化的激励考核机制,吸引优秀的资产管理人才。未来银行资管子公司业务的发展方向将是差异化和特色化,其差异化主要表现在目标客户要有明显的分级,高端私人银行、中端理财及低端大众市场层次分明;特色化主要表现在资产管理能力上,如专精于固定收益、量化等特定领域。
(四)存量竞争将成为银行资产负债经营的重点。
随着经济潜在增速下行和金融脱媒的发展,银行业面临的资产荒和存款分流压力短期内仍无法缓解,商业银行通过坐享行业性增长实现自身发展已成为历史。同时,证券公司多银行存管、政府服务招标(包括财政存款招标、国库现金管理招标、地方债招标发行等)等政策环境变化,也为商业银行各项业务的存量竞争创造了条件。目前,各行已开始将视线投向银行同业的存续期业务,银行业的竞争由以往的增量拓展模式进入了短兵相接模式。在存量竞争的环境下,输赢的代价将不再是一时一地的得失,而是市场份额的重新分配。
长远来看,无论是增量竞争还是存量竞争,唯有资金成本低、风险识别能力强、市场反应灵敏的银行才会胜出,三者缺一不可。具体而言,各家银行将更加重视在差异化经营过程中培养自身的核心竞争力。股份制银行及中小银行应围绕细分业务领域,深耕特定行业、特定客户,如兴业银行在同业业务上独具特色,招商银行致力于零售业务的发展,平安银行聚焦全产业链金融服务。大型银行需更加重视资金成本的管理,充分利用渠道优势打造资金来源端的成本比较优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