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委员会
中国民生银行 王静文
8月17日,央行发布公告改革完善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形成机制,这标志着"两轨合一轨"取得重要进展,利率市场化改革再进一步。在LPR形成机制完善之后,央行要求各银行应在新发放的贷款中主要参考贷款市场报价利率定价,存量贷款的利率则仍按原合同约定执行。这种新老划断不会改变以往存量贷款尤其是住房抵押贷款的定价方式,可以避免对房地产市场产生剧烈冲击。
一、 尝笔搁出台的背景与意义
2015年下半年,我国已经从形式上完成了利率市场化改革,存贷款利率的上下限已经全部打开,名义上可实现市场化定价。但是,由于金融市场各项机制尚不成熟,银行间市场利率与存贷款利率并未打通。银行存贷款业务按照基准利率定价,而金融同业市场则基于市场利率定价。由于市场利率的波动无法影响到贷款利率,货币政策传导机制阻滞的问题愈发严重,其结果就是市场利率持续下行但实体经济融资成本仍然居高不下。
意识到这一问题之后,央行在2018年一季度的货币政策执行报告中首次提出"推动存贷款基准利率和市场利率'两轨'合一轨"。今年初央行工作会议明确提出,稳妥推进利率"两轨合一轨",完善市场化的利率形成、调控和传导机制。在此过程中,LPR的作用逐渐凸显。
LPR创立于2013年10月,原意为贷款基础利率,即金融机构对其最优质客户执行的贷款利率。此次改革之前,由10家大中型银行每天报价,经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中心发布,为市场提供一个最优贷款利率供行业定价参考。不过,由于受到参与范围、报价模式等多重限制,LPR更多被视为最优利率的表现形式,而非贷款定价的基准水平。
事实上,除了少数银行,大部分商业银行仍然采取央行公布的贷款基准利率作为基准,再根据融资人实际情况、贷款结构等进行上下浮动。2016年央行"贷款基础利率应用联合研究"课题组的调研结果显示,北京的75家银行中,只有5家大型银行、5家股份行、1家城商行和1家农商行参考了LPR,而且其利用率并不高,波动性也不强,基本同贷款基准利率保持一致。
今年6月26日的国务院常务会议将LPR更名为"贷款市场报价利率",以进一步凸显其市场化特征。8月16日的国务院常务会议要求"改革完善贷款市场报价利率形成机制",以"带动贷款实际利率水平进一步降低"。LPR成为"两轨合一轨"的关键环节。
二、 尝笔搁形成机制的四个变化
8月17日,央行公布了最新的LPR形成机制方案。与原有形成机制相比,变化主要表现为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使LPR与MLF(中期借贷便利)相挂钩。报价行按公开市场操作利率(主要指中期借贷便利利率)加点的方式,向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中心报价。MLF的利率形成已经市场化,且期限与LPR大致匹配,以MLF加点方式报价打通了LPR与市场利率之间的关节,有利于疏通货币政策传导路径。
二是增加了5年期LPR报价。央行将贷款市场报价利率由原有1年期一个期限品种扩大至1年期和5年期以上两个期限品种。期限品种的丰富,为银行发放住房抵押贷款等长期贷款的利率定价提供了参考,也便于未来存量长期浮动利率贷款合同定价基准向LPR转换的平稳过渡。
三是扩大了报价行的范围。在原有的全国性银行基础上增加城市商业银行、农村商业银行、外资银行和民营银行,由10家扩大至18家。新增加的报价行都是在同类型银行中贷款市场影响力较大、贷款定价能力较强、服务小微公司效果较好的中小银行,能够有效增强LPR的代表性。
四是价频率由原来的每日报价改为每月报价一次。此举可以提高报价行的重视程度,有利于提升LPR的报价质量。此外,为了避免报价行操纵报价,央行要求各银行不得通过协同行为以任何形式设定贷款利率定价的隐性下限,并将银行的贷款市场报价利率应用情况及贷款利率竞争行为纳入宏观审慎评估(MPA)。这将有助于有效防止操纵市场行为,进一步增强报价的科学性。
三、 尝笔搁新机制的作用与局限
8月20日,央行首次发布了新的LPR。其中1年期品种LPR为4.25%,较此前报价下调了6个基点,5年期以上品种LPR为4.85%。与原先1年期和5年以上贷款基准利率相比,相同期限的LPR分别低10个和5个基点,初步实现引导贷款利率下行的目标。
8月25日,央行对个人住房贷款利率定价机制进行调整,要求主要参考5年期LPR。与一般贷款不同,房贷利率实行的是"下限管理"。主要目标是在流动性合理充裕、市场利率下行的情况下,坚守"房住不炒"定位,遵循政治局会议"不将房地产作为短期刺激经济的手段"的要求,并有助于控制上升较快的居民部门杠杆率。
在各项基础工作基本就绪之后,央行又于8月26日专门组织了LPR工作会议。会议要求提高LPR的市场化程度,发挥好LPR对贷款利率的引导作用,增强利率传导效率,以改革的办法推动降低公司融资成本。为进一步扩大LPR的使用范围,央行还设定"358"目标,即:今年9月,全国性银行业金融机构新发放贷款中,将LPR作为定价基准的比例不低于30%;四季度,不低于50%;2020年一季度起,不低于80%。考虑到地方中小银行定价能力有待提高,上述"358"考核目标初期不针对包括农村商业银行、农信合作组织、村镇银行等地方法人中小银行。
总的来看,新的LPR将在以下三个方面发挥积极作用:一是提供了结构性降息工具。在新机制下,央行调降MLF利率即等同于对新增贷款降息,这就打开了央行利率调控的空间,新老划断和房地产贷款分而治之,则有利于实现结构性降息。二是可以引导风险溢价下行。新的定价方式有利于增强市场竞争,促使金融机构更准确地进行风险定价,有助于打破0.9倍贷款基准利率的隐性下限。三是可以缓解信用分层。LPR机制改革后,银行在盈利诉求下将更可能选择下沉资质,增加对小型公司的信贷支持,从而减少信用分层现象,缓解融资难融资贵问题。
不过也要看到,LPR更多是利率市场化过程中的过渡工具,其主要目标是短期引导风险溢价下行,并培育商业银行的风险定价能力,这就决定了它仍然存在着局限性。首先,LPR只是报价利率,而不是经过市场交易形成的利率,也缺乏报价利率与市场利率相互反馈影响的机制,因而并不能充分反映信贷市场的供需情况。其次,从MLF到LPR的有效传导还需经由银行的FTP定价机制。决定商业银行FTP定价的是银行的综合负债成本,除了MLF之外还包括存款、理财、同业存单等。因此,MLF的变动能否传导至LPR,关键是要看能否影响到商业银行的FTP,而这需要更广泛的利率市场化机制培育才能形成。
四、 对商业银行的影响及应对
在新的贷款定价机制下,商业银行面临的利率风险和信用风险均可能上升。
一方面,由于此次改革主要调整的是银行的贷款利率,目标是引导贷款利率下行,降低实体经济融资成本,而存款利率仍然遵循基准利率,两者的变动基准不同。目前全球已经进入利率下行期,银行中长期贷款参考LPR定价后,资产端收益率将趋于下行,这将导致商业银行面临的基差风险上升。
另一方面,新机制下的LPR更能反映银行的最优客户贷款利率,一定程度上能够起到公开信息作用,使公司了解掌握更多议价信息,这就在一定程度上破坏银行的信息优势,瓦解其价格联盟,压降贷款利率。如果银行进行资质下沉,拓展风险更高的客群以维持利差,将会导致信用风险上升。
央行在8月20日的吹风会上亦表示,将会指导市场利率定价自律机制,加强对存款利率的自律管理,维护市场竞争秩序,稳住银行负债端的成本,为银行可持续发展营造有利的条件。但不可否认的,银行的息差和盈利必然会受到冲击、资产负债管理能力必然会受到考验。在过渡期内,商业银行尤其是中小银行必须练好内功,推动基础能力升级和客户定位调整,以应对经营环境变化。
首先,建立健全科学内部定价能力和风险定价能力。贷款定价市场化程度进一步提高而存款仍然遵循基准利率,对银行的FTP机制提出了更高要求。如果内部价格测算不准、机制传导不畅,不仅仅影响货币政策效果,也会影响银行自身资产负债策略的合理调整和效益最大化。因此,商业银行必须健全定价能力,以保证FTP制定的科学性、及时性和有效性。
其次,建立健全利率和流动性风险管理能力。"两轨合一轨"主要是机制改革,使各种利率向市场利率回归。而在利率完全市场化的环境中,必然会导致利率波动、资金波动加大,银行的利率风险、流动性风险上升,这就需要建立相应的风险管理能力,包括熟练掌握借助利率衍生品管理利率波动风险,借助资产证券化等其他手段管理流动性风险等。
最后,在差异化中找准自己的定位。目前我国银行业的竞争格局大致为大型银行服务大型公司,股份行服务大中型公司,城商行、农商行等中小银行服务中小微公司,但各类银行均有"傍大款"倾向。在利率市场化完成之后,优质大中型公司的贷款脱媒现象将会加剧,能为之提供综合金融服务的大型银行受到冲击相对有限,而中小银行面临的市场竞争将会升级,向零售业务转型将更为迫切。从资产方面,中小银行可从事非标准化的中小微公司贷款、个人经营贷等业务,负债方面,需要精耕细作中小微公司和个人客户,争取结算存款,使负债端与资产端的风险收益更加匹配。
